潘地曼尼南餐厅 - 14再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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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蒙丁笑起来,声音透出一股倦怠之意。他过高、瘦长,站在那里像一株抽芽生长的黑色魔花。

    眼睛时常明亮得出奇,却无法从里面看出任何明显的情绪。即使他在笑着,也如画中人似的,隔着无法靠近的距离。

    “我去准备食材。”冷库中到了一批新的食材,他得仔细想想,该做出怎样有趣的食物。

    “对了,帕帕尼,你会开锁吗?”那间房屋,在他之前就已经被锁住。一个人即使在家,也会将卧室严防死守地锁紧;里面会有什么?

    他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,事实上,蒙丁从不好奇任何事。大概是因为所有事都很无聊,但是,克罗诺让他有了一丁点的兴趣。

    戴着假面,佯装温和乖顺。在那之下,藏着的会是什么有趣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开锁?”帕帕尼抬起身体,挥舞拳头。结实的肌rou,看上去能一拳打死熊。“您要开什么锁?”

    “这可不能说。”蒙丁低头,斜瞟过来眼神,十指交缠。“去别人家里,还要开人家的房门,我难道要成为一个诚实的小偷吗?”

    帕帕尼明白蒙丁的意思。“您不想被发现。这有点难,不过我会帮您想办法的,但是,老板你总要等到他不在家的时候,才能去开门。”

    “克罗诺,似乎很少离开家门。”

    “您不也是吗?”

    蒙丁不置可否,有时候世界看上去哪里都可去,事实上大部分人走出一步也不愿意;人们总喜欢待在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地方。

    那扇紧闭的房门,是否就是克罗诺觉得安心的地方。

    蒙丁注意到自己思绪飘远,过多地聚焦在才见过几面的男人身上,而且重要的美食节即将来临,他却依旧愿意分出一些时间去见他。

    这种不受控制的突兀感,他认为很新奇,也并不讨厌,蒙丁想在克罗诺身上找寻更多。

    蒙丁就这样思索着前往冰库,不与帕帕尼道别。

    帕帕尼注视蒙丁身影消失,将椅子上的毯子抖了抖,平铺在椅子上整理,而后回到厨房。

    他的老板一旦思考起来,常常陷进自己的世界中,忽视周围的一切,愣起神来,仿佛世界里只活着他一个人,或者只有他死在地狱里,显得傲慢且目中无人,在帕帕尼眼中,如无家可归的幼儿一般惹人怜爱。

    大概是正午的时候,蒙丁提着装满冰块的手提箱走出餐厅;今天过于炎热,灼烤的一切景象在眼中都是扭曲的;蒙丁不得不加了许多冰块,来保持食材的新鲜。好在他虽然看着瘦削,力气却大得很,装满冰块和食物的手提箱对他而言轻而易举。

    出门前,他去更换了衣物,街道上没有可遮挡的Yin影,蒙丁没办法凭借喜好,穿他那身笔挺漆黑的衬衣、直筒裤。

    此时,上身是丝绸布料,流动阳光照在海浪上一般光泽的黑底印着百合花的上衣,有着敞开胸口的深v领,过白的皮肤不适应阳光,胸膛被烤的粉红。

    袖子悬垂,只在手腕坠了三层花边,下身是亚麻布料的宽松米色长裤,腰带是一小块碎花方巾,被折叠当作腰带穿过腰袢,在右腰侧面系成无Jing打采的蝴蝶结。

    脚下则穿了与裤子一样色彩的清凉草底鞋。

    忍受太阳的炙烤,慢慢悠悠地向三街区走去,穿过这人影稀少,冒烟且泥土飞扬的街道。

    驻足在克罗诺家门前的时候,手提箱边缘已经shi答答地流下不少水,蒙丁按响门铃,望了眼天色,现在应该还不到一点,按照与克罗诺约定的时间来说,他提前太多了。

    铁门内响起克罗诺急匆匆的脚步声,因为塔利亚城的凶杀案,可怜的克罗诺似乎每一次开门,都要这样急匆匆。

    蒙丁不无恶劣兴趣地笑着。

    门打开后,克罗诺讶然地说:“蒙丁先生?”他记得与蒙丁约定要晚一些来,瞥见他手上提着的箱子,克罗诺侧过身热情地将蒙丁迎进去。

    今天太热,没什么人出来,即使蒙丁来得早,也不会有人太注意。

    “需要我帮您提着吗?看上去很沉。”克罗诺注意到还在滴答的水滴。

    蒙丁没有回应,而是端详起他的着装,金发向后扎起,被打理得没有一根发丝翘起,露出宽而白的圆润额头,那对前段粗重尾巴狭长的眉毛下,金色的眼珠因阳光不得不时时眯起,显出迷茫与委屈似的撒娇样子。

    而他的嘴唇因为这如今在蒙丁看来,是如此可爱的天气温度下,如同熟透的果实般红彤彤,为了避免干燥,需要克罗诺偶尔用舌头探出,舔一舔嘴唇。

    这温度让克罗诺也顾不上得体庄重的衣着,他偷懒似的,穿着凉快的希腊服饰,几层白纱套在上身,袖子倒是不符的厚重亚麻布料,上面缠绕白纱悬垂;腰间是一条亚麻绳,带着穗子收紧衣服。下身是亚麻料的宽松裤子,一身都是干净的白色。

    克罗诺见他始终看着自己的衣着,下意识地抬手整理褶皱,可是悬垂的白纱本就容易堆积褶皱,倒是弄得他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。

    蒙丁忍俊不禁:“您很在意别人如何看待您的衣着吗?”

    “我每次见您时,只要视线停留得久一些,您就克制不住地整理衣服,或者非要在身上找出哪里不对似的。”

    克罗诺收紧手指,又慢慢放开,抬起下颌,又抿起嘴唇;眼神闪躲,以一种少年羞涩的表情说道:“抱歉,今天太热没有病人,我就在花园里穿得过于自在了,我不希望让您觉得我很失礼。”

    蒙丁很诧异,克罗诺在他面前暴露了的时机,弗洛姆带着阿契恩小心地绕过人群,来到他关注的那两个人消失的地方。

    尽管铁门前有守卫,他还是做了一番尝试,但被警惕严肃地驱逐了。

    弗洛姆只能带着阿契恩离开,趁着守卫没来之前,那些贵族还聚拢在一起没有离开时,他带着阿契恩去了二楼。

    到达二楼时,过道围栏系着一排红色的丝带,沿着丝带走到尽头,庆幸的是这里没有人看守。弗洛姆在尽头门扉处,推开那扇沉重的实木双开门,在门后面看见相对的两排红椅。

    左右各五排,棕色的木头与红丝绒的垫子和靠背。而在椅子前方几个台阶上面,是早早摆放好的灶台,显然是要厨师在上面比试,而贵族坐在舒服柔软的椅子上,等待评判。

    那些厨师没有等在这里,也没有人看守,作为可以评定出亲自为女皇做饭的美食节,怎么会不受到塔利亚城的重视?

    弗洛姆与阿契恩关上门,轻声下了楼梯,就站在楼梯旁,缩着身体打量。

    “警长,有几位贵族不见了。”阿契恩依次为弗洛姆小声介绍。“卡布施洛克勒斯伯爵,本克得弗罗劳斯子爵,拉索尔斯g子爵。”

    顿了一下,阿契恩又说:“警长,你记得乘坐车赶来阿那亚礼堂之前吗?在外街区有一些外来的贵族,他们显然是来参加美食节的,可是却没有出现在舞会上。二楼也没有他们的踪影。”

    是的,弗洛姆松了松腰部的衣服,扭转腰部,让被衣服束缚的僵硬的脊背舒展开来。

    他陷入脑海中混乱的思绪,一步一步清理,直到整理出一条他认为最合理最接近真相的线索。

    美食节很重要,这是显而易见的。塔利亚城因为美食而被赐下这个名字,没有人能拒绝面见女皇的机会。

    以往,美食节会热火朝天地在二楼举行,但因弗洛姆无法前来参加,所以他并不知道具体情况。

    现在看来,美食节会举行,但是二楼不是真正的美食节,那些消失的贵族去参加的,才是真正的美食节。

    弗洛姆想到那两个人消失的那扇门,他现在是以贵族的身份前去,竟然也被阻拦在外面。是有特定身份的人才可以进入,还是知道里面是真正美食节的人才可以进入?

    需要什么凭证?

    弗洛姆脸颊上因为他的愁苦表情,也挤出几条细纹。都消失了,出现在舞会上的这个人可疑的家伙都消失,连带着几位贵族。现在,他们已经没有留在舞会上的必要了。

    一会内街区的守卫抵达,处理尸体,以及询问的时候,可能会审查身份。他们需要尽快离开。

    “回去吧,阿契恩。”弗洛姆相信,他已经距离开膛手很近了。

    克罗诺进入小门后,穿过蜿蜒曲折的几条弯路,路段平整起来,却依旧狭窄。到了前头,有人身披斗篷,戴着严实的面具走来。

    “您来了,请跟我来。”斗篷人带着克罗诺继续向里走,路虽然平整,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点点向下,仿佛已经深入地下。

    视角开阔了,通道不再狭窄,在中间石壁上,每隔一段距离,有一段圆形的拱洞。拱洞外是另一条通道,通往的尽头与克罗诺去的地方不同。他不怎么关心那条路,但今日竟然听见那处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他稍一偏头,就看见一道黑影飘过去。他定神再看,与黑影对上目光,皆是一愣。

    他怎么在这里?

    只是一瞬间的擦肩而过,两人分别一左一右地拐弯继续走下去。

    道路尽头是一扇涂了黑漆的木门,克罗诺停下脚步,回头望了望,走进门内,斗篷人守在门外。

    木门关闭后,屋内只有墙壁上烛台散发朦胧的光,其余一片黑暗。

    烛台下方站着一位同样身着斗篷的男人。

    “您终于来了。”男人向克罗诺行礼。

    克罗诺举起手杖,捏转扶手打开,将里面一个有着灰白色ye体的瓷瓶递给男人。

    “女皇还好吗?”克罗诺问。

    男人将瓷瓶小心地放入怀中。“托您的关怀,女皇身体安康,大公爵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这么称呼我。”将手杖恢复,克罗诺看着灰暗下的手背。“秘药还是少食用一些好。”

    男人犹豫地说:“您知道的,女皇已经离不开秘药了。”

    克罗诺整个人隐于暗处,想了想他问:“外面那条路的尽头,美食节到底在准备什么?”为什么他不能参与!被特别禁止参加,而且蒙丁为什么会出现在暗场!

    “您还是别问了。”男人拉低兜帽。“您只需要定期为女皇制作秘药,其他的事是与您无关的。”

    “您该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与此同时,左侧路的尽头是一扇漆红木门,推开进入后,里面空间既不逼仄也不空旷。大约留有十余人能坐下的空位,他们正坐在椅子上,彼此间并不交谈。台阶上方灶台上堆积的冰块里摆放提前放好的食材。

    蒙丁穿过人群中央,洗手,握刀。熟练地将那些内脏切割,处理,烹制。

    室内顿时弥漫起浓郁的rou香,以及搭配的香料味道。那些人陶醉地呼吸,身体前倾,眼睛僵直地盯着灶台上慢慢熟透的rou块。

    帕帕尼躲在黑暗里,没人注意他,他一一扫过那些贵族的反应,耷拉眼皮,昏昏欲睡似的靠在墙角。

    这样的画面看多了,帕帕尼反而觉得有趣起来。再美味的食物也不值得所有人趋之若鹜,更何况食材是……同类。

    不过,若是高高在上的王喜爱,那这就是一种流行,一种时尚,一种只有尊贵的体面人,才能享受的美味。

    是身份的象征!

    达因和塞希此时在阿那亚礼堂外面,目送弗洛姆两人离开,他们要确保没人打扰暗场。

    挂满灯的树旁,塞希裙摆印着斑驳的光,脸颊被照亮,以至于眼底也温暖起来。

    “他们也快出来了,达因我们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达因抱着肩膀,用鞋子轻轻踩住塞希的影子玩耍。“每年这个时候,都会赶来一群人,特意品尝他做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达因歪着脑袋,疑惑地询问。“小甜心,人rou有那么好吃吗?”

    “达因。”塞希仰起头,冰冷的脸更加严肃。“我们是正常人,不是那群疯子。我们不吃人!”

    她对达因教育太少了。杀人是工作,她早已习以为常的工作。可是吃人,那是只有疯子才会做的事。

    “好吧,我就是问一问。”达因无辜地耸耸肩。“小甜心,你知道的,我对那些东西才不感兴趣,我只对你有兴趣。”

    他屈膝平视塞希。“或者你可以怜悯我,让我品尝一下吗?”

    达因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,像一只讨食的可怜流浪猫,就那样仰着小脑袋楚楚可怜地注视着你。然而下一刻却凶残地向食物扑来,他盯上了塞希红润的嘴唇,并立即啃咬过去。

    理所当然被塞希快速扇了一巴掌,力度很大。清脆的啪的一声,把达因的脑袋扇偏过去。

    她伸出两根手指,夹住达因的衣领,把他的脸一点点正过来。“达因,你该叫我母亲!”

    舌头撑起脸颊,皮肤微微刺痛,达因笑得露出后槽牙。“我是你捡回来的孩子。”

    他用手指勾住束腰上的带子。“俄狄浦斯可是杀父娶母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呢?我只是想得到你,母亲!”

    叫出这个称呼的瞬间,达因的脸庞迅速红润,他兴奋地喘息着,而后双膝跪在地上,双臂环绕塞希的腰,将脸庞贴在她柔软的胸脯,用耳朵脸颊蹭着。

    “母亲。”他又呼喊一声,唇齿间仿佛吐出热气,那对绿色的眼珠,在发丝中袒露出炙热的野心。

    “难道,你不能属于我吗?”

    “难道,我不能成为你的男人吗?”

    他用舌头舔舐干燥的嘴唇,声音拉长,显得幽怨。“求你了,哪怕只有一天,就让你属于我吧。”

    塞希小声地叹了口气,她实在不适合养育孩子,这比杀人麻烦多了。

    她双手捧住达因的脸。“达因,乖一点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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