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程度的坠击,下面修士倒是足以应付,有的纵跃躲开,有的急忙撑开防护法宝。薛宴惊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自己砸碎的是哪位师兄师姐生活的山峰,只来得及判断出那并非四明峰,琅嬛仙君下一击已至。他一拳轰出,拳风里隐隐带着雷影轰鸣,薛宴惊立在半空,身姿如松,毫不退缩,抬手也是同样一拳迎了上去。不想琅嬛却用了Yin招,两拳相撞之际,左手放出一道血雾,缠向薛宴惊的腰身。这东西生得诡异,她也不敢硬碰硬,纵身一跃,踩着琅嬛的脑袋借力跳开。这一踩没什么威力,倒是琅嬛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,双目赤红,单手并为刀,向薛宴惊脖颈横斩而去。空中一黑一白两道剪影,你来我往地斗了几十回合,薛宴惊手下剑招越来越快,竟似遇强则强,孤身一立,一双手仿佛能敌万马千军。仙人白衣玉饰,魔尊黑袍金冠,一个比一个来得华丽,剑光飞舞,玉带飘扬,招招都能致人于死地,若非大家正热切地期盼着其中一方立刻去死,这场面还是极具观赏性的。下方修士见薛宴惊坚持许久未曾落败,俱是振奋不已,手下屠杀鬼族的动作都加快了几分。琅嬛仙君使出那动动手指便能令人爆炸的法子,但薛宴惊已然察觉他是在利用悄无声息的血雾杀人,躲得极快,完全没有给他留下得逞的余地。62◎弑神(下)◎剑气冲霄, 翻卷残云。琅嬛仙君双掌横在身前,下意识摆出了一个防御的架势。也许从这一刻开始,已经奠定了他的败局。薛宴惊斩龙金剑在手, 一剑引雷电、破狂风,将他狠狠地抽落在废墟之中。琅嬛撞到地面的那一瞬,山脊都仿佛颤了一颤。
他尚未及起身, 眼前一花, 薛宴惊已经瞬移而至, 再次补上一剑,把他凌空抽飞了数丈远。昆吾山高空之上,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如流光般来来去去, 先是白衣那道被弹飞,其后黑衣紧随而来, 再次将白衣打飞出去。人群里,燕回将对手斩于剑下,在另一个敌人冲上来之前,抬眼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们,却忽听一旁宋明感慨道:“就像抽陀螺一样。”“……”周围众人都把他这句话听到耳中,笑也不是, 严肃也不是,再定睛一看,又觉得的确有几分神似, 于是纷纷翻着白眼去瞪宋明, 只觉得这足以载入史册的一战硬是被他搞得诙谐起来。空中白色的陀螺,不, 白衣的仙君被抽得毫无还手之力, 咬牙用一瞬千里的法子干脆瞬移出了昆吾山范围, 又被薛宴惊追上,一剑抽打了回去。他做什么都喜欢有观众在,薛宴惊便让他被围观个够。琅嬛只觉得这魔尊如附骨之疽般Yin魂不散,他硬生生受了这些抽打,想挨到她的灵力耗尽再行反击,却不料对方连续用了数次瞬移,不见后劲不足,反而动作越发熟练。剑尖所向,心念微动,一须臾间,缩地成寸。仙君心下逐渐被恐惧填满,他的生命太过漫长,比修者还要长上百余千余倍,他早已不记得这瞬息千里的术法自己修炼了多久才学会,但他很清楚至少不是一个时辰之内,对面的敌手,就算在仙界怕也要被称上一句天才。她修的是什么功法?三界之间最讲求平衡,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功法?琅嬛心间疑云越来越重,甚至开始疑心是不是仙界的仇家故意派人来对付自己,他不信有人天赋异禀至此,连忙一抬手:“等等!”薛宴惊并没有停下来听他准备说些什么,他杀了太多人,不管他说什么,都改变不了他必死的结局。琅嬛如一道流星般划过天际,口中的喊叫声被拖出了长长的尾音:“等等!你莫非是仙人转世历劫的吗?你放过我这一次,来日大家天庭好相见!”“不是,不见!”薛宴惊简短作答,右手出剑,左手引雷,把他一身洁白劈得焦黑。“就算你真的不是,来日你飞升,我也有人脉可以帮你!你不知道刚飞升的修士地位有多低,有我帮忙,你的前路会顺畅许多!”围观众人心情复杂,褪去仙君的光鲜,原来他也不过是个在强者面前会谄媚、会求饶的普通人。他的所有倨傲骄狂都建立在碾压般的实力上,一旦这一点崩塌,他流露出的内在,甚至还不如被他瞧不起的这些视死如归的修真者。薛宴惊嘲讽:“你一个被贬下天界的堕仙,和我谈人脉?”斩龙剑悬在琅嬛心口,被抽飞了不知多少轮,他终于抓住机会稳住了身形,翻身弹起,一拳轰出。他明明还有还击的力气,还未至绝境,却要先开口求饶,围观者心下不免多了两分鄙夷。薛宴惊不闪不避,抬手也是一拳,带着呼啸风声,携着雷霆之怒,以一往无前的架势迎上这一击。两拳对撞处,琅嬛身子震了震,吐出一口鲜血。两人转瞬间又是过了数招,迅疾如风,带起一道道残影,旁观者渐渐已看不清那些招式了,只看到薛宴惊身上一道接一道的血痕,却从未后退半步。有人轻叹了一口气:“看来她从前对我其实是手下留情。”众人循声望去,认出这是修真界三十余年前冒头的一位新秀,曾莽撞地公开挑战过归一,虽落败,最终却也全身而退。这一实绩曾让他声名远扬,受到不少追捧。如今大家终于明了,归一魔尊并不是什么泯灭人性、赶尽杀绝的大魔头,她也会不动声色地网开一面,给崭露头角的新人一个机会。没人因此感谢过她,当然,她大概也并不需要旁人的感激。薛宴惊剑气横空,卷起漫天的飞雪、石砾,剑势直直钉入对手的心口,可仙人毕竟不是那么容易杀死的,他单手拔剑,迅速调动仙力治愈伤口。但他将仙力集中于心口,其他部位必然防御薄弱,薛宴惊手中斩龙连刺,挥出一片金色光幕,眼见要将其仙力耗干,毙于剑下,忽听得山下杀声震天,又是一批人马攻了上来。是哪一方的援军?众人的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,待看到最先冲上来的鬼物,不由眼前一黑,鬼族居然还有援兵?“还愣着干什么?杀了她!”琅嬛仙君连忙下令。一众鬼族便对着薛宴惊涌了过去,其他人连忙要去拦,可他们的敌手见了增援,Jing神一振,也猛地爆发出一股气力,一改颓势,缠住众人不让他们走脱。薛宴惊面上毫无惧色,反而向着鬼族的队伍冲了上去,斩龙剑卷着业火明光向鬼族席卷而去,她自己身上也燃着火光,疾掠之间,宛若金龙降世,于高空中径直砸进了鬼族队伍里,见者退避。鬼族被焚烧得噼啪作响,漫山遍野的哀嚎声响起,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际、刺破耳膜,仿若野兽咆哮,也好似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噩梦中才会出现的那种恶鬼嘶吼,让人单是听着,心底便塞满了扭曲的绝望。薛宴惊身周围绕着火光,脚下是面目狰狞的鬼物,众人抬眼去仰望她,如仰望万乘之尊。“她居然这么厉害……”说话的人,大抵是已经想不到有什么比“厉害”还要更“厉害”的词能够去形容她。“别太小看一界尊主啊。”人群中,姜长老轻声答了一句,转念又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熟悉,于是在这一个业火燃着积雪的白日,想起了当初自己带着薛宴惊去参加归一魔尊丧礼的那一天,没什么见识的女修对着葬礼的规格咂舌“这么多人”,而他笑看她一眼“别太小看一界尊主啊”。时移世易,如今想起这样一桩旧事,姜长老心下生出些微妙的复杂感,似乎还是难以相信,她和他竟是同一个人。她本该如此耀眼,却为何韬光养晦十年,甘心在玄天宗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弟子,养花、捞鱼、除恶、练剑,和同门打打闹闹、说说笑笑、吃吃喝喝,过着这样平常的日子?不只是他,玄天宗里识得薛宴惊的那些人,此时脑袋都成了一团浆糊,无法也无暇思考这些复杂的问题,只知道拼力杀敌。“一群废物!”琅嬛仙君见鬼族如此不堪一击,连忙提醒道,“躲到本君身后来!”听到这话的众人俱是一愣,暗忖莫非这厮对鬼族的感情竟是真心实意,那可真是奇也怪哉……但他们显然是想得太多了,随着还未被灼烧到的鬼族聚拢到仙君附近,他大手一张,将那些鬼物通通吸收殆尽。“鬼族的力量你也能用?”薛宴惊几乎是有些佩服了,这一招她实在是模仿不来。琅嬛重新凝聚起力量,一拳挥出,空中同时也凝出一道巨大的拳头虚影,向薛宴惊砸了下来。薛宴惊抬手掷出斩龙金剑,金剑于空中化为金龙,迎上了拳头虚影。斩龙本就是她力量所化,如今自然也随她心意变幻外形。空中金龙撕咬拳影,地上薛宴惊和琅嬛再次缠斗在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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