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杨成志特意发信息过来:“谢令没有为难你吧？”

    他对林渊这几年在干什么具体也不清楚，知道得模棱两可，不过印象里林渊几年前就不是什么年轻气盛的性格，没道理几年后突然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儿。

    “谢令这种毛头小子，最恐怖，嘴不把门的，一肚子花花肠子。”杨成志在电话里吐槽，“我给你说，他最开始综艺立项的时候说平台都联系好了，有投资有把握通过审核，我才给他主动联系的艺人，结果过了好久才知道他压根儿没进人家平台高层的门。两茬骗。”

    林渊道:“谢令导演挺有才华的。”

    “有才华的人多了，谁在乎。”杨成志哼哼了两句，“一片浪花照样压倒一片人。”

    林渊笑了笑，不说话。

    杨成志冷不丁话题一转:“这么多年没Cao作过，对着镜头还熟悉？”

    “没生疏多少，感觉还可以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好。”杨成志顿了一下，才说，“林渊，你要是想签约的话，来我这儿，谢令确实有才，直播综艺第一次见，未必不会引起关注，到时候可能有不少人给你抛橄榄枝——这是最好的情况，但是合约条件可能未必很好，你要是信我，林渊，看在咱们原来的交情上，合同保证公平公正。”

    杨成志劳心劳力了这么几天，又是替林渊拉资源，又是聊嘉宾导演的，到现在，总算是画龙点睛，落到了中心句:“你想想你现在的年龄，也不占优势，去外边儿人家未必把最好的资源给你，一堆小鲜rou一堆艺术生排队等着被投喂资源呢，比如徐言那种，又年轻又嫩，给个偶像剧本子说不定就火了，你这种半路出家的算老几，还不如找老朋友，什么锅配什么盖，咱俩谁也别嫌弃谁，跟杨哥混，赚点彩礼钱还是可以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说话难听，你也别嫌弃，杨哥知道你能理解，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，你自己考量考量。”

    到了林渊这个岁数的男艺人，实际上已经处在了一个很尴尬的年龄。

    28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，不是腕儿不是年轻漂亮的，圈里资源也有限，如果没什么项目做，也基本上算是到头了。

    杨成志愿意签林渊，更多的不是考虑前景，而是觉得林渊性格好，当爱豆年纪大了，以后做不成舞台，转型当电视剧配角或者综艺咖，也是不错的选择。

    林渊注视着墙上的摄像头，这是摄制组下午安装好的，目前为了隐私，还没开，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:“杨哥，你知道我几年前为什么退圈吗？”

    杨成志:“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我结婚了，孩子再过四个月整四岁。”林渊开玩笑一般，道，“您能接受我这个条件吗？”

    杨成志比林渊还不可置信:“你结婚了？”

    “对。”

    杨成志扯扯嘴角，觉得有点儿荒谬:“我记得你原来说过先立业后成家，你别骗我。”

    林渊原来……

    那种不把情爱当回事儿的狠劲和冲劲儿，在年轻未出道的新人里很少见，很难让人想象到他退圈是为了结婚。

    哪个女人能让林渊收心。

    而且……林渊那个时候才多大？刚到法定结婚年龄吧。

    “计划赶不上变化，也没瞒您的意思，当时挺突然。”

    杨成志还沉浸在林渊有老婆这个消息中不可置信，这种感觉比邻居家的丑小鸭突然变成斑点狗还不可思议，种族变异了:“你爱人是圈内人还是圈外人？”

    “圈外人。”林渊沉默了一下，还是隐晦地提了一句，“而且我爱人可能不太支持我继续混下去，在如果没有办法说服他的情况下，我或许会妥协。”

    他能懂杨成志的意思，如果能签约上，林渊当然是愿意的。

    只是杨成志一直带的类型偏重于年轻爱豆，资源也普遍集中在这一茬，偶像嘛，懂得都懂，至少得是个单身形象。

    他这种莫名其妙隐婚有娃的中年人，实际上是不太符合杨成志的招聘标准的，林渊也没什么瞒着的意思，直接说出来。

    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。

    杨成志叹了口气:“你这几年变化挺大。”

    林渊开了个玩笑:“放我几年前，我自己都想不到我现在是这样，您信吗。”

    “也难怪你退圈。”杨成志自动给了自己一个解释，感慨，“有孩子了就是不一样，我和你嫂子没娃之前也不懂，有了感觉和二次投胎一样，给我女儿当牛做马的。”

    林渊暂时还体会不到有孩子之后的翻天覆地的感受，只是配合地笑:“确实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杨成志到现在还是觉得很神奇:“男孩女孩？”

    楚一清这种当年规规矩矩一看就是循规蹈矩的性格的到现在还单身，看样子一辈子都是那个老样子，没道理林渊先一步结了。

    “男孩。”

    “男孩也好，名字呢？回头我给你孩子包个红包。”

    “可别，杨哥，我爱人管得严，什么时候我把孩子偷过来给您带过去，到时候再给也不迟。”林渊头有点儿疼，有点后悔开了个头，围着孩子没完没了——他一辈子都不会习惯聊育儿话题，偏偏周围所有人能跟他聊八百遍，“叫林以宣。”

    “名字好听，有文气。”

    林渊:“……”

    总算应付完杨成志，到最后杨成志也没松口说签约的事儿，林渊心里大概就有数了——不合适。

    私交归私交，工作归工作，都有老婆孩子了，杨成志那里的门路未必适合。

    林渊也没什么失望的，要是这么一个坎都得失望一次，那他原来被卡掉的工作机会更多，干脆别活了。

    他照常收拾好，狭小单人间的住宿条件和宋开景那里实在没法比，林渊倒是莫名觉得安心，倒头就睡。

    《满分生活》原定是上午九点正式开始录制，在视频平台首页小屏推荐之后，可以分几个嘉宾的直播间点进去，便可以看到自己想看的嘉宾。

    同时，直播间做了互相切换的按钮，方便不同嘉宾直播间之间观众的做客。

    然而，谢令才不在乎协议台本之类的内容。

    早晨六时三十分，他直接开了平台的直播间，让工作人员拿着钥匙，一个个去敲嘉宾的门，能敲开就敲，不能敲开直接拿着钥匙登堂入室。

    这个时间点儿还蹲着看综艺的人无比稀少，直播间里的人稀稀落落，大小猫三两只，看着镜头里的一片黑，多少有些懵。

    “这是在干啥？？？？？”

    “黑屏了？”

    “家人，或许是我瞎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懂就问，这啥综艺啊。”

    “刚下夜班回来，看直播间海报进来的，这帅哥谁？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，看他叫林渊。”

    有是被明星直播的噱头吸引进来的无辜群众，也有被前期宣传给宣进来的，还有一晚上没睡觉的夜猫子，人属性很复杂。

    谢令看了眼后台实时数据，进王令西直播间的人最多，骂的也是最多的，第二个人是徐言，粉丝多，不难理解，排在第三位的应该是看宣传海报进去的，是林渊。

    照片是逆光拍摄，农家小院的黄昏里，男子穿了一身居家休闲的衬衫，挽起了袖子在挂小灯泡，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，侧脸柔在光里，旁边站着徐言，两人在说什么，男人半露出灿烂的微笑。

    瞬间的笑容被摄影师完美抓拍，几乎能让人感受到笑声的张扬肆意，压不住的痞气，右下角是节目logo。

    大帅哥激发人的观看欲。

    谢令很愉悦地不停切换直播间，打算给嘉宾门一个惊喜，看他们不知道自己暴露在镜头下，被整蛊的样子。

    虽然屏幕是黑的，但是摄像师的镜头随着脚步有些抖，直播间的屏幕，黑暗中传来工作人员急促的敲门声。

    “草，不懂就问，这是恐怖片吗。”

    “夜半鬼敲门。”

    “笑死了，我一个人在家啊。”

    “刚刚看完恐怖片，吓死我了，准备看点综艺换换脑子，结果我进入循环了？？”

    “什么鬼东西，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来看帅哥的，哪里有帅哥？？？？”

    “皇帝的新衣，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见。”

    “徐言徐言徐言徐言。”

    “哥们儿，你进错直播间了，点右下角切换。”

    “这节目这么早开播啊。”

    林渊半梦半醒之间，听到门口有声音在响，他睡眠浅，薅了一把头发，坐起来:“谁啊？”

    语气还带着点儿没睡醒的迷茫。

    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，这声音！”

    “好听的。”

    “来看帅哥喽花心花心花心”

    “飞孩子咯”

    门外是个低低的男声:“林老师，您方便给我们开个门吗，昨天房间内的摄像头没安装好，一会儿就要开播，我们检查一下。”

    这是谢令提前安排好的说辞。

    林渊暂时还不知道已经开播了，他站起身，开了灯，顺便把门打开:“进来吧。”

    灯亮起，直播间总算不是漆黑一片的样子，林渊的脸也随之曝光在镜头里。

    “爷青结，复明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吧阿sir，真有帅哥。”

    “老公花心花心花心”

    宋宅的灯彻夜亮着。

    宋开景起得很早，他一向很少眠，尤其是丈夫不在身边的时候。

    他和林渊这两年分别的时候很少，哪怕林以宣出生之后一直在分房睡，家里也没有这样空旷过。

    他的床头放着一碗莲子红枣汤，一小盅Jing致地摆在那里，宋开景只是抿了一口，就眉头蹙起。

    ……太甜了。

    宋开景面无表情地一口喝完，就在这个时候，他的手机“叮”得一声，屏幕亮起。

    “您预约的直播开播啦～快点进去看看吧。”

    宋开景点开直播页面。

    手机显示时间6:41，窗帘外天还没亮，只隐约有几分薄薄的光透进来。

    林渊在家里没事儿的话，一般睡到9点才起。

    他气笑了，这简直——

    点开林渊的直播间，便骤然看见门内白皙修长的手，自上而下，整张脸清楚地暴露在镜头下，浓颜系的帅哥，只是站在那儿便显得整个房间蓬荜生辉。

    宋开景沉默了一瞬。

    林渊打开门，睡眼惺忪地靠在门边，支着下巴，眼皮都在打架，勉勉强强站直了身体，弯了个腰，看见门口的长枪大炮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，只是做出了个邀请的动作:“请进请进。”

    工作人员也很客气:“不好意思，打扰了老师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儿，你们的工作。”林渊给人让路，顺便打了个哈欠，“这么个点儿就开始调试设备啊？”

    “没办法，毕竟九点开播。”工作人员立刻接口，指望着林渊能清醒一点，对着镜头互动两句，然后做做前采，玩个小游戏，6点的直播便结束了。

    可惜林渊压根儿没往整蛊的方向想，他看人都进来了，穿着睡衣便又躺床上了，嘴上不忘客气两句:“您辛苦，我补补觉去。”

    旋即整个人滚进被子里，连脑袋也塞进去，团成一团，闭着眼睛便准备多睡会儿。

    工作人员:“……”

    跟着尾随进门的摄像大哥:“……”

    镜头对准了床，显示出一种无声的沉默，直播间观众倒是笑疯了。

    “你们忙，我睡会儿。”

    “别把我笑死。”

    “我起床本人。”

    “好帅啊好帅啊我真的受不了，慵慵懒懒的也好帅，还好我是铝铜啦，要不然我就挖野菜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最好真是铝铜。”

    “这种类型的帅哥真少见，我能看见他的肌rou轮廓。”

    “男菩萨真不见外，纯素颜吧这是。。。”

    “叫什么男菩萨，叫老公。”

    “好帅的男的，撒泡尿标记了，下辈子就娶他。”

    “别太荒谬。”

    “大胆开麦，艳压某丑娃娃顶流了，感觉真人比Jing修海报更帅谁懂确认”

    “不是，林渊这个名字好熟悉，哪儿听过好像。”

    原本稀疏的弹幕像是突然活了一般，活跃得连能看见后台的工作人员都害怕，还有新观众不断涌来，工作人员轻咳了一声，还是上前叫道:“林老师，林老师。”

    喊了两声，林渊从枕头里探出脑袋，第二次被打扰，他清醒了许多。

    “别喊了，让他睡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节目组真的不厚道，真该死啊。”

    “多来点，我爱看。”

    工作人员疯狂暗示:“您没发现多了点儿什么？”

    镜头扫过整个房间，干净的单人间朴素整齐，没有半点儿凌乱的地方，一只行李箱安静地放在角落。

    林渊定定看着摄像师两秒，才问:“你们在拍摄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