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乱,昏沉,全然的漆黑。
“虞怀。”
顾钧阁的模样瞧着比现在年轻点,男人俯下身,摸了摸他的头,神色难得显露出几分柔和,“是政治联姻,我不会进行标记。”
“……”
虞怀闭着眼,想要躲开顾钧阁的抚摸,“你说谎。你们明明是……”
明明是契合度百分百的“天作之合”。
七年前,首都星海中金。
虞怀刚刚结束了一项长期的卧底任务,算起来已经近三年没有见到顾钧阁了,他本身的终端和身份证明早已因任务需要被注销,所在星球又极为偏远,按理说等人接他回军部办理手续最为安逸。
但他心里实在想念恋人,甚至来不及换衣服,便迫不及待地买了去往海中金最快的那班星舰票。空间站离得远,他便一路从单车到近地车再上了机甲,硬是凭借军官证,在一周后踏上了海中金的土地。
当天刚好是传统节日花灯节,好多情侣选择这一天结婚,整个首都满是浪漫气息,经过一片片粉红色虚拟爱心时,虞怀也不禁被这种氛围感染,心想要是到了顾钧阁家里,肯定得好好滚几天床单,两人恐怕都憋坏了。
顾家他已来过多次,路线堪称烂熟于心,所有安保系统很久前就录入了虞怀的基因码和虹膜,他熟门熟路地穿过那一大片园林,本想着给顾钧阁一个惊喜,却在顾家大门前停住了脚步。
——鲜花、爱心气球和遍地豪车。
这一路虞怀见了太多回,分明是要举办婚礼才会有的装扮。
在这里……?
很快有人拦住了他,穿着皇室骑士服的陌生守卫警惕打量着虞怀:“什么人?”
虞怀脸色有些发白:“里面是有人……要结婚吗?”
有谁能在顾钧阁的家里结婚。
“你不知道谁结婚?那你怎么进来的?”骑士奇怪地看着他,“当然是顾少将和我们小殿下的订婚宴啊。”
在听到“顾少将”三个字的时候,虞怀脑中阵阵轰鸣,那一瞬间他甚至两腿发软,心跳乱得吓人。好一会儿虞怀才反应过来,骑士口中的“小殿下”指的是谁。
全星际的梦中情o,比最出名的明星还家喻户晓,美貌与礼仪都无可挑剔的帝国之歌,是虞怀看见都要悸动一瞬的尊贵存在。
“你有邀请函吗?没有的话可能要请你出去了。”
该说不愧是小殿下手下的护卫吗,对这么一个形迹可疑的人竟然都还算客气。
虞怀胡思乱想着,他已经有些恍惚了,其实这时最好的选择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,默默走开的。去军部拿回自己的终端,看看顾钧阁有没有给他发消息,再找个恰当的时间询问这匪夷所思的订婚。
向来如此,要温柔、善解人意,替他人着想……哪怕猝不及防面对恋人的订婚宴。
而且他也确实没有更不可能有邀请函。
然而此时此刻,虞怀只是垂下头,沉默在原地站了片刻。从骑士的角度,只能看见这位漂亮alpha苍白的下颔,和挺得笔直的脊背。
良久,一枚徽章被攥在手里,递到骑士面前。
徽章没有一丝划痕,用料昂贵纹路繁杂,边缘泛着微光,一看便是被主人Jing心呵护着、甚至常常被握在手里把玩的模样。
“顾家的家徽。”
骑士听到这个应该是军人的年轻alpha轻声道:
“我是钧……顾少将的,家仆。”
“应该可以进去了吧。”
……
虞怀走进会场时,其实很多人都在看他。
为他一身与满场礼服格格不入的戎装,为他浑身的血腥气。
不像那些色厉内荏的贵族与资本后辈,这是明显才从战场上下来,真正经历过杀戮洗礼的残忍与寒意,信息素等级极高。可这人偏偏又生了一副温柔的眉眼,笑唇天然地微微上扬。
而虞怀并没有察觉到那些异样的眼神,或者更准确来说,他后面整个记忆都是混乱的。虞怀确实见到了顾钧阁,其实他也看见了温纳尔,果真是任何一个a都忍不住怦然心动的那种漂亮。但当时虞怀眼里只有自己的恋人。
顾钧阁也很快看见了他,隔着人群,两人遥遥对视。现在再回想,虞怀根本已经忘记了当时顾钧阁盯着自己的眼神是怎样的,因为另一个足够彻底击垮他的事实大咧咧地摆在面前,应该只有a级alpha或oga才能感受到——
温纳尔已经被标记了。周身带着虞怀熟悉的、来自自己恋人的信息素。
同样的,顾钧阁身上有一股令他胃里泛恶心的甜腻味。
百分之百契合度的ao,如果甚至已经标记……
宾客的窃窃私语传来:
“挺般配啊,这么高的契合度,几年都不见有一对吧。”
“这样两家都能放心,两人感情肯定会很好的。”
“什么意思?百分百契合度就不会出轨吗?”
“你是beta?怪不得了。当然不可能啊。这种命定的天作之合,只要标记了,相处时间再长点,肯定无论如何都会爱上的。从未有过例外!”
“当年段家和程家那两位,也是百分百契合度,俩人可是血海深仇啊,被长辈在一个房间里关了一个月,啧啧啧,你没看到那样子,出来后离开对方几分钟就要死要活的,几个月后oga就被发现怀孕了……”
“看来明年就能吃到小殿下的喜酒了,哈哈!”
“……”
再后面虞怀就没有听清了,因为顾家的警卫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,不惊动任何人地迅速弄晕虞怀后,把他送到了顾钧阁的卧室。
再次醒来时,军部专用、拿来关押死囚犯的基因拷锁住了虞怀的脖颈、手腕脚腕和整截腰部,整个卧室没有一丝光源,在全然的近乎死寂的黑暗中,坐在床边的alpha伸出手,摸了摸虞怀的头。
“婚姻关系维持到新皇上位。”顾钧阁语调难得有些柔和,指腹的茧子碾过虞怀冰凉的脸颊,“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回来。”
“有什么想问的,或者有什么要求,都可以说出来。”
潜台词是他会尽可能地回答虞怀的疑问,或者满足他的要求。
虞怀偏头,想要避开顾钧阁的触碰,锁链哗啦声中,下巴徒劳地蹭过脖颈上冰凉的颈拷:“我想离开。”
顾钧阁的手指顿了顿,然后移开了。
“除了这个,虞怀。”
他的恋人冷淡道:“钱和权力都可以。或者其他你想要的。”
虞怀垂下眼睫,笑了笑,并没有回应。
沉默片刻,顾钧阁突然道:“虞怀,你不会真以为我感觉不出来吧。”
……!
虞怀心跳骤然停了一瞬。
“当初是你贴上来,抓着我不放的。”
所以现在你难道觉得,自己有资格选择离开吗。
不好。
“那时候……是我错了,原谅我好不好,”虞怀的声线里含着难以察觉的恐惧与颤抖,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。”
“可是你都要结婚了……”
仿佛没听到一样,顾钧阁站起身,下一刻,虞怀整个身体都禁不住开始发抖。
一只滚烫的手顺着宽松的衣服伸进来,按在了腰间的锁链上,
“三年没有抱过你了。军部那边已经批了假。”
虞怀一开始还没明白这其中可怕的暗示,直到脖子上的枷锁被解开,腺体一痛,一股冰凉的ye体注射了进来。
顾钧阁垂着眼睫,慢慢道:
“明天我的易感期就到了。半个月的假,虞怀。”
……
虞怀醒来的时候,正躺在那间陌生的卧室里。
他捂着额头坐起身,只见床头柜上放了一件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外套。
怎么又梦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……昨晚发生什么了。
好像是自己去厨房找吃的,找到一半碰见温纳尔,稀里糊涂喝了汤,应该是昨天太累了,竟然睡着了……
是温纳尔把他弄回房间的吗?衣服都叠好了,好贤惠啊。
虞怀自然不会觉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ga能对自己做什么,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陪人陪到一半,竟然自己先倒下了。不知为什么,温纳尔身边的气味很好闻。
他下床洗漱,换了身运动装就下楼去跑步。休假了自然不要再像平时一样,每天接受各种无穷无尽的训练,但体力也不能落的太厉害。顺着顾家专门建的场地简单跑了三十公里,虞怀擦着汗回到别墅里,准备冲个澡,简单弄个早饭。
顾钧阁有事,很早就去了军部,临走前给虞怀留了讯息。虞怀正要点开来看,突然陌生的通讯接了进来。
“?”虞怀接通,“请问您是?”
“是虞先生吗?”
电话那端是一个熟悉的男声,因为紧张有些结巴:“你的手帕落在我这里了,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还给你?”
是默里。
“顺便请你吃个饭,谢谢你昨晚给我解围。”
虞怀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默里口中的手帕是什么——他本来准备给红裙女孩擦鞋的。其实是他平时拿来拭枪的绸缎,防止进沙进灰。
“安德烈私下傲慢偏激……或死或残……”
“他已经注意到你了。”
所以应该离这个beta越远越好,免得惹祸上身。
“虞先生?”电话那头忐忑地又问了一遍。
虞怀其实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拒绝这顿饭,他又不是不识好歹,顾钧阁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害他,对这种豪门秘辛远比他了解。
然而……
点点头,虞怀对着通讯器道:“好,我今天就有空,你来定位置吧。”
他会用他自己的方法把事情好好解决掉的。
那边很快报出了一个时间地址,请晚饭,市中心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高级酒店。一看就是认真计划过的。虞怀默默记下,又去看顾钧阁留的信息。
【今晚记得回家。】
自从结婚之后,顾钧阁就不再把回顾家称作回家,这里的“家”指的是虞怀自己那间小房子。
虞怀划着屏幕的手指顿了顿,他控制不住地抬头看了一眼温纳尔的卧室门,房门紧闭。
在原地站了许久,他最后还是回了顾钧阁。
【好。】
默默地打开客房门,虞怀低头,他先是没忍住很轻的、小小的笑了一下,可很快的,他自己都有点痛恨起自己的优柔。虹膜锁的光打在眼睛上,灰眼睛的alpha微微拧着眉,脸颊还沾着点汗。
为了方便跑步,虞怀只穿了件修身的背心,瘦削柔韧的好身材一览无余,这个姿势愈加显得他脖颈修长,后颈的皮肤更是完全暴露出来。
在虞怀难以看见的地方,腺体上附近的皮肤还是肿的,与之前有所不同,那颗鲜红的小痣几乎要被咬破了,印着零星的、深红的吻痕,力道非常重,似乎吮着这块皮肤的人在努力抑制咬穿标记的冲动。
如果足够有经验的人在场,或许能发现,红痣上面留下的齿印和信息素,根本来自两个不同的男人。
“虞先生,我对你很有好感,请问……”
夜晚八点,市中心的高级酒店,临窗位置。
默里·文森特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,与虞怀相对而坐。他努力将背挺直了点,一边为人介绍这里的招牌菜,一边偷偷观察虞怀的脸色。
虞怀则穿着军式常服,是专门拿来出席正式场合的款式,他一边吃饭,一边轻松接住默里努力抛出来的话题,年轻beta明显下了功夫,应该不仅打听清楚了虞怀的职业和背景,挑的话题都是虞怀熟悉或感兴趣的,就连点的菜式也不需要任何用餐礼仪,直接吃便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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