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见得，大伯自己也不认得许培光这人。

    那天在便宜坊吃烤鸭的时候，许培桢也见到了许倩子本人。

    据妻子和大月月所说，许倩子的长相，至少有七成是随了父亲的。

    许培桢愈发肯定，他一定是不认识许培光的。

    可是现在——

    当这个许倩子出现在大伯家，而且还大声说出她爸爸名叫许培光，她nainai名叫邱荷的时候，

    许培桢愣住。

    邱荷？

    这名字有点熟悉。

    仔细一想，许培桢想起来了。

    他的太nainai曾氏，乃旧社会的高门贵女，嫁到了门第儿相当的徐家以后，也成为了名门贵妇。

    太nainai心善，要是见着贫苦人家卖儿卖女的，便忍不住要出手相救。

    之前六婶说的那个徐二nainai，当初就是他太nai从路边买回来的卖身葬父的孤女，听说徐二nainai没有名字，他太nai给取了个莲字，叫徐莲，寓意莲出於泥而不染；被称为徐二nainai，是因为徐莲的丈夫行二。

    邱荷也是一样。

    听说邱荷的母亲是个窑姐儿，自幼不知父亲是谁；

    她六岁那年生了重病，眼看不行了，老鸨直接把她扔了出去。

    邱荷不想死，挣扎着爬到菜市场呼救，可惜无人救她。

    正好遇上挎着篮子去买菜的徐莲，才被捡了回去。

    后来太nainai颇费了些银钱，才把邱荷救活。邱荷的名字也是太nainai取的，后来她一直在许家当丫鬟。

    四八年年底，虽说北平在名义上还没解放，但新政府其实已经接管了地方政务。

    太nainai积极响应新政府的政策，将家中仆役全都放了籍，愿意回老家的，她老人家还发了路饷。

    那会儿徐莲年长些，已经结了婚，她男人就驻守在北平，所以她还和太nai住在一块儿；

    邱荷才十六七岁，她无父无母的，太nainai希望她能留下来，大家虽然不再做主仆了，但住在一起还是相互有个照顾，以后找婆家也能找个知根知底的。

    邱荷不同意，她拿了太nai给的钱以后就失踪了。

    后来许氏家族里的人还常念叨邱荷，说她没良心，许家的奴仆全都受过太nainai的救命之恩，即使后来大家各奔东西了，隔上几年也总会回来走动走动，带上家乡特产来探望太nainai。

    就好比徐二nainai吧，虽说太nainai仙去几十年了，可徐二nainai每隔几年就要带上儿孙们来一趟北京，去给太nainai扫扫墓，还要念叨几句如果当初不是许老太太救了我，根本就不会有你们之类的……

    其他人也做不到年年来，毕竟都有了自己的家庭，但隔三岔五的还是会来。

    只有邱荷，再也没了音讯！

    如今再听到邱荷的名字，许培桢觉得难以置信。

    ——刚才许倩子说，她爸叫许培光，她nainai叫邱荷？

    所以？？？

    许培光，是许致庭和邱荷生的？

    这……

    六nainai是五五年才嫁进许家给许六叔当填房的，她只听是从族人嘴里说过邱荷，并不认得。

    但听了许倩子的喊话，

    六nainai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啥？你说你叫啥？你爹是谁，nainai是谁？”六nainai又问了一遍。

    许倩子又说了一遍，“我叫许倩子，我爸叫许培光，我nainai叫邱荷。”

    说着，许倩子又细细地解释，“我nainai叫邱荷，邱，是土丘加个耳朵旁；荷，是荷花的荷。”

    “我爸叫许培光，培，是土字旁的培养的培；光，是光宗耀祖的光。”

    “我叫许倩子，单人加个青字的倩。”

    六nainai又问，“孩子，你们家在哪儿？你nainai还好吗？你爸多大年纪了？”

    许倩子看了看众人，怯生生地答道：“我们家在湘省桐县的桐花镇，我nainai已经去世了，我八岁那年去世的。我爸是五一年十月的生日……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哈哈！”大伯母王秀凤突然大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转头看着丈夫许致庭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原来……你和邱荷还有一腿儿啊？”

    “老太太四八年把邱荷打发走，邱荷的儿子是五一年十月出生啊？”

    “你俩好了整整三年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