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突然从多年前那个情绪澎湃的夜晚回到现实中冰冷的极夜,纪清久久坐在床边没有出声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甚至不知道该想些什么。
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傅归不愿意提及往事了。
——如同少女怀春的心事,是不能轻易示人的。
当初那么炽热那么滚烫的一腔情感,不仅遭遇了曦突然离去的冷水,更是在重逢后发现昔日的故友变成如今的敌人。
纪清虽然不记得那些事情,但设身处地地代入一下,都觉得心脏抽抽得疼。
傅归此时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身边,叙述完以后,他就没再开口,只有平稳浅淡的呼吸声在浓重的黑暗中隐约可闻,却怎么听都觉得落寞。
可纪清没法从当事人的立场出发来安慰他,纪清只能站在旁观者的高位上居高临下地感受着身边人的孤寂,犹豫着问:“我以前……为什么叫曦?”
“是传言。”傅归的嗓音很低,沉沉的,听不出情感的,像是还没能从回忆中走出来,“迷窟暗无天日,你是唯一的阳光……所以他们愿意称你为曦,我是这样想的。”
纪清听着,突然毫无缘由地问:“你恨我吗?”
傅归被他问得一顿,沉默良久,轻轻地回答:“可我更爱你。”
突如其来的表白应该是紧张的、浪漫的,可当纪清知晓了从前的事以后,这句表白的话却变得沉闷、厚重,甚至有点可怜。
在纪清现有的印象里,时生亲王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,像现在这般突兀的情绪外露还是第一次。
傅归把这份情感埋得太深太久了,一旦找到了宣泄口,便怎么也停不下来。
纪清深深吸了口气,又缓缓吐出来:“有照明用的东西吗?我想出去走走。”
“睡一觉吧。”傅归淡淡道,“休息好了,我带你去下一个地方。”
……
极夜期间很少有野兽会选择单独行动,一是夜视力在极夜这种极端环境下不起作用,二是迷窟内危险重重,即便是野兽也轻易不敢试探。
但纪清和傅归就遇到了一群野兽。
彼时他们正借助捏着梵洛会发光的鳞片前行,一脚深一脚浅,前方能见度不足两米,纪清问傅归是怎么认路的,傅归抬手帮纪清拨开挡在路前的树枝,淡淡道:“我在这里待了三年。”
话音刚落下,树枝后有道黑影一窜而过,傅归警觉地拿鳞片一挥,前方不远处冒出密密麻麻的一群兽睛,却也是警觉地望向这边。
谁都不敢轻举妄动。
一直跟在后面的梵洛见纪清停下了,又见前方突然多了一群虎视眈眈的野兽,它两步就绕到主人和主人的男人身前,压低羽翼和头颅,呲出利齿低吼一声。
密密麻麻的兽睛很快消失不见。
然而梵洛却依旧没有抬起头来,它目光灼灼地盯着兽群的方位,突兀地振翼滑翔,直直落入兽群之中。
吼声、厮杀声,群魔乱舞。
傅归看向纪清:“它怎么了?”
纪清耸肩:“可能无聊了吧。”
说是如此,但纪清的视线却一动不动地落在梵洛与兽群厮杀的方位,他与梵洛同行这么多年,自然知道梵洛不是贸然行事的性子,若真是梵洛压不住兽性,纪清一句话也能把它喊回来。
梵洛一定是发现了什么。
不多时,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,梵洛甫一落地便先用大脑袋去拱纪清的身体,像是讨好又像是撒娇一样求纪清原谅它刚才的冲动。
纪清被它拱得后退几步,将梵洛抱住:“发生什么了?”
梵洛低声呜呜两句。
纪清揪住梵洛的耳朵,面色平淡:“不许骂傅归。”
傅归:“……”
梵洛委屈巴巴地把自己拱进纪清怀中,呼噜呼噜地含糊了两声。
“嗯?”纪清略微诧异地皱起眉来,他下意识地看了傅归一眼,又转回头来捋了捋梵洛的毛发,“真的?”
梵洛点头,眼巴巴地看着纪清求表扬。
谁知纪清转头就望向傅归,道:“梵洛说……它发现刚才那拨兽群与獠十分相似。”
梵洛悲愤地嗷呜一声——夭寿了,主人把秘密告诉这个臭男人了!
傅归倒是没太在意,反而认同地颔首道:“在见识过兽军之后,我确实觉得迷窟中某些生物与你的兽军有相似之处,但兽类大同小异,我就没仔细观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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