罢了,送胭脂是什么意思?男人往脸上涂胭脂,那些外邦人是看戏看迷了吧!
他背着手瞧天色,想了想道:“放着也是多余,都送到太妃屋里去罢!”
曹春盎奇道:“干爹自己不留些么?”
他拧着眉头剜他一眼,“你何尝看见我擦过粉?”
曹春盎讪讪的,心道也是,何郎傅粉都未必有他干爹这么好的皮色,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无用,雕琢了反而掩盖了他本来的姿容,画蛇添足罢了。遂弓腰应个是,“那儿子这就叫人送过去。”
他嗯了声,想起来有些话要交代音楼,也不多言,自己过跨院去了。
游廊窄而长,弯弯曲曲多少回转。经过步步锦槅心的槛窗往里看,园子里两个下人提桶跟着,音楼正拿毛竹做的长柄水呈浇花。也不知怎么那么巧,明明离得很远,一抬眼视线碰个正着,她抿嘴嫣然一笑,撂了手里东西往院子中路的青石道上迎过来。
他快步进月洞门,两边站班儿的太监对他行礼他也置若罔闻,走近了冲她揖手,“西向的日头,娘娘不怕晒着么?”
她掖了掖脸,视线在他眉眼间流转,和声问:“厂臣进宫怎么样?皇上有没有为难你?”
倒叫她猜了个大概,发难是一宗,晚间要来才是个难题。他转身替她挡住了日光,故作轻松道:“为难倒也算不上,不过缴了臣披红的权,臣总算可以轻省些日子了。”
他说不算坏事,她似乎不大相信,仍旧眯着眼打量他,“我倒觉得,情愿放弃提督东厂的差事,也比罢免司礼监批红的权来得好。”
他眼里有笑意,背着手道:“娘娘此话怎讲?”
“内阁的票拟不再经厂臣的手,你不害怕么?”
还是变着方儿的说他坏事做绝吧!没看出来,她也是个口风犀利的人,先前低估了她,只当她傻乎乎什么都不明白。他叹了口气道:“是啊,娘娘说得没错,皇上当时收权,臣心里是不大受用。不过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?臣原本是草芥子一样的人,得先皇器重才有今天,不说主子封赏的东西,就连人都是主子的,自己心里明白,还有什么可不平的?”
她淡淡地笑,“厂臣这么想是好事,该是你的,你就是虚拢着十指捧也一分不会少。我瞧厂臣一直以来辛苦,有个时机歇一歇,也不是坏事。”
“娘娘说得是。”他呵了呵腰道,“皇上做这个决定在臣意料之内,所以下令的时候并不觉得突然。早前臣和娘娘提起过南下的打算,刚才进宫向上奏请,连带着替娘娘表了个愿,万岁爷也首肯了。”
音楼大喜过望,肖铎的形象在她眼里一下子又拔高许多。他是有把握的人,真如他说的那样,只要愿意,没有一样干不成的。别人提起他的名号,都不那么待见,她却结结实实感激他,悄悄伸手牵了牵他的衣袖道:“好话我也不会说,厂臣对我的恩情,我怕是没有能力来报答。”
“这是打算撂挑子赖账么?”他低头看那纤纤五指落在他的云头袖襕上,笑道,“咱们打交道那天起我就对娘娘直言不讳,娘娘他日得了荣宠不忘记臣的好处就足了。臣可不是什么良善人,您尊养在我府里,看不见我做的那些坏事,要是哪天见了,只怕对臣再也亲近不起来了。”
她翣着大眼睛看他,“我听说东厂的酷刑骇人听闻,都是厂臣想出来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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