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经不起许多了。每每见了阿爹这般失意模样,于庆王之厌恶,便浓的压不下去。
至于安苏,闻说入宫即为正二品,圣宠正眷,后位仿佛只隔一跃便触手可得。但也仅仅是仿佛而已,后宫里的女人诸多手段,我亦料想这一道凤凰涅槃的槛安苏很难跃过。
也是自庆王称帝安苏入宫以后,除一日三餐娃娃都将自己锁在书房,去瞧时也无非是在一笔一划书几阕词,等写好了又撕去,再拟笔。好似醉酒般执迷不悟,阿爹由她去,我亦不作他言。
可明天是我的及笄之礼啊,一个女子一生中最最美好的日子,我想要她陪着我,重回那年她及笄之时她穿一身华服跪坐待长辈助词,又趁着长辈不留神的功夫回过头冲我一吐舌的默契。
我不知安苏在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样的地位,会让她三个月还走不出这圆圜,又或许是不敢想。
定定神推开青莲漆的门,屋中一灯如豆,她仍是不知倦的埋下头沉着脸色写些什么,我走近她身边欲看,她却又将那薄笺揉成一团扔在脚下,明明是见了我,却又什么都不说。
我看着无由一恼:“你知你这月余来有多少人担忧你身子吃不消?我不知安苏她在你心里头究竟是多重,她是你姐姐,也是我姐姐,我也舍不得她一个人在那所谓九重宫阙里与人周旋,但也不曾似你这般颓唐。可你纵是一辈子都缩在这小小书房中见不得光又如何?你以为,她便能重新在安府住下是么?”
我稍停了一刻觑她神色,看她还垂首在笺上勾勾写写些什么,又继续道:“你这样不吃不喝不停的写了什么?你脚下这些废纸页载了你伤春悲秋是么?”
蹲□作势要拾起一团展开看,眼底莫名一酸,本欲拾地上纸团的手收回揩了揩眼里的泪:“明天是我及笄之礼,你日日忙着这些,自然忘了对不对?我知道的,我就知道的……”
话愈是说下去,泪珠子愈发滚得厉害,哭的混沌之际有一双手扶我站起身来,轻声劝慰,依稀语气听来颇含无奈:“我也只是想找个宣泄以泄不忿罢了,你也知道我生来丧母一直得安苏守护,自幼敬重她,怎么会不比你多伤心几分。瞧瞧你,眼睛都红了,哭什么?你及笄之礼我这个做姐姐的又怎么会缺席。”我循声抬眼看去,正好对上她眼中宠溺。
打小她都最不忍心看我哭,只是现在听到“我这个做姐姐的”眼里的泪珠子便更止不住,我也只是你的妹妹,永远不能是其他。
默了会儿,忍下哭意只是闷笑着拿起她方才一直写个不止的小笺看了看。是一首诗,许是她方才心乱,并无什么韵脚工整,我随口念了出来。
“桃花美酒昨日熟,灞桥春风不折柳。一阕浅辞意难托,未见长安藏天穹。”
灞桥是离人之桥,长久来又是有冬折梅、春折柳别在腰间的习惯,此中惜别之意毫不加以掩饰,再看下句“未见长安藏天穹”,只是一腔不忿于那昔日庆王而今所谓天子,字里行间难抑愤意,既然隐晦不来,未免教有心人看去,便是留不得。
我笑着将这阕词撕了与她玩笑:“三月来原以为你才情应颇高了,不料想还是在这种伤春悲秋的套路里周转不来,撕了才好。眼下,还是陪我去瞧瞧那些个及笄礼服哪个好些才是正经事。”
拉她出屋时月光将人影温温柔柔缠绵成了一双,夜色颇好,疏星朗朗,明儿个是个好天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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